番外 郭安篇(中)

    京城的天气就那样,院子里的玉兰树开了花,周谨之坐在大石上,叠着腿,仰头看着那树上的花,再透过叠叠密密的花缝看那湛蓝的天。

    他在郭安的院子里等郭安。

    说好的去踏青,来了却说文章没写,让他玩完再补,偏不,非要现在写完。

    周谨之扶了一下后颈,叹气:“服了,他什么时候那么上进了?”

    屋门被打开,郭安神情有些凝重,但看到周谨之的背影,脸上又变成那熟悉的笑,他一边喊一边向周谨之跑去,从身后扑向周谨之:“哎呀,没想到你真得乖乖等我到现在。”

    周谨之抬手扶住郭安的胳膊,将腿放下来,站直身子,瞪郭安:“把我从房间里赶出来,怎么?我还能捣乱不成?”

    郭安赔笑:“是我的错,今天你想吃什么,我买单!”

    周谨之白了郭安一眼,“哼哼”道:“本来就是你的错,今天也轮到你请吃饭了。”

    郭安把手臂搭在周谨之的肩膀上,身子在周谨之身后使劲,将周谨之往外挤;周谨之不甘示弱脚扒住地,两人嬉嬉闹闹推搡着往外面走。

    踏青,小女娘们会结伴看花散步,小郎君们就是骑马迎风了。

    清凉的风打在脸上,臀下的马背不断颠簸,身子被一下一下往上颠,融入暖热的阳光中,身子一点点冒出汗水,浸湿衣服,这种痛快的感觉,化作嘴里呼出的热气和嗓子振动出的笑。

    翻下马背,身子没个正形,打趣地聊些事儿,拿起水囊喝上几口,喘着气坐在坡上的树下。

    热得周谨之解开腰带,将衣服散开些;郭安见他这般,笑骂:“你这可真是登徒子的样子,要是哪个女娘看见了,找你负责怎么办?”

    周谨之不以为然,将衣服又散开了些,倒了一些水在手里,然后将水往脖子上摸。

    他贪凉极了。

    郭安看了周谨之几眼,也没再说些什么,抱着腿,将一半脸埋在胳膊肘里面,抬眼看京城的一角;因为眼往上翻,眼中留白很多,风扫过碎发,遮掩神情,一种说不上来的阴翳。

    怎么都来打扰我们两个?

    周谨之长得好,像极了庄夕颜;十几岁,脸就长开了。

    十几岁,正是爱跑,爱玩、爱闹的年纪,郭安实在不想拘束自己兄弟;陪着周谨之在这不大不小的京城玩闹。

    京城,天子脚下,买个糖、听个曲儿,就被看见发现了。

    这有什么办法?

    不是周明修找来,就是那些前朝余孽找来……去哪里,他的周谨之都不会自由,连现在,也被困在京城这四角方正之地。

    郭安挡在周谨之面前,筹划舍弃许多,才让周谨之一直陪着他。

    在江南时,他亲手给小小瘦瘦的周谨之洗澡穿衣;带他来京城,给他安排住宿,左右不满意,最后,拉着周谨之一块睡。

    小小的床窝着两个小兽;在床上,周谨之总是睡得很快,郭安从后面环住他的腰睡,梦里不断锁紧,周谨之会在不舒服时,拍他的手,郭安会很快放开。

    看着他的脸,听着呼吸声,摸着那温热的触感,才终于有了一点归属。

    周谨之看的第一本书是他给的,写得第一个字是他教的,耍的剑是他送的,每次长高换衣服的布料是他亲自挑的。

    郭安把周谨之当儿子养。

    坡下有女娘走,周谨之赶紧把衣服系好,起身拍了拍屁股后面,从马背侧拿来吃食;嘴里叼着果脯嚼着,踢了踢发呆的郭安,又坐下,将手里的竹盒放在地上,:“发什么呆?你今天真是奇怪。”

    郭安笑了笑,抓起竹盒里的点心吃。

    能不奇怪吗?他没心情。